新的調查顯示,病患就醫經歷中不滿的兩項,是“醫生診斷不耐心”、“態度冷漠和難以溝通”。在香港知名眼科醫生林順潮看來,這些正是醫患和諧之道的核心:醫生究竟是治“病”,抑或治“人”。林順潮醫生表示,如果醫生愿意與病患溝通,放下架子,用真誠和笑容,無論疾病終是否能藥到病除,都會得到病人的信任。
(香港知名眼科專家--林順潮教授)
香港十大杰出青年、世界杰出青年、香港杰出青年領袖、明日世界領袖......當這些榮譽冠在一個醫生身上,不免讓人很好奇,怎樣的醫生才有資格、有能力獲得如此贊譽?
林順潮,完成香港首宗變形蟲上眼手術和全球首宗眼眶神經鞘纖維水囊切除手術的眼科醫生,香港中文大學眼科及視覺科學系主任。作為內地港資醫院,深圳希瑪林順潮眼科醫院2013年3月開業后,“林順潮”這三個字開始成為內地醫衛界一個觸手可及的名字。
站在39健康網編輯面前的林順潮,身上帶著濃濃的“港味”--整齊的西裝,白凈的醫生袍,金絲眼鏡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還有那令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溫文爾雅的舉止。
令人好奇的是林順潮曾兩度獲得的一項特別的榮譽--有禮貌醫生。
生命態度:不只是治病治人
醫生究竟該怎么看待生命?
林順潮:沒有能力選擇病情輕重,卻完全可以選擇治的是人的“病”或是病的“人”
醫院仿佛一扇人生的旋轉門,每天都有人通過它,或降臨或離去。在這里,有人為初生的嬰兒喜極而泣,也有人為離世的親人哀悼落淚。
這段話,是身為醫學生的林順潮,大學時期在新幾內亞醫療救助時的感悟記錄。
(林順潮醫生大學時期在幾內亞的實習)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新幾內亞的醫療環境,給林順潮的印象就是三個字--血淋淋。當地醫療環境之惡劣,醫療物資之匱乏,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一方面,林順潮幾乎每天都在痛惜一個小小疾病就能奪走人的寶貴生命。另一方面,他也深深感受到,對患者重要、有用的,也許不是先進的設備或藥物,而是醫生的準確判斷。
還是醫學生的林順潮,自認為得到了書本無法帶來的教育和歷練。
一個平凡的黃昏,林順潮所在的莫爾斯比港中央醫院接收了一對雙胞胎,尚未足一歲的兄弟倆都感染了腸胃炎,還出現了嚴重脫水的情況。
林順潮的主任醫生立即把醫護人員分為兩隊,分秒必爭地嘗試為雙胞胎打鹽水針。只要成功輸送生理鹽水,兄弟倆就會有生機。
但由于嚴重脫水,原本已經幼細的血管變得加微小,加上黝黑的皮膚,尋找血管之路十分艱辛。
忽然,哥哥那邊傳來一聲歡呼,原來護士長成功刺中了血管,哥哥有救了!然而,弟弟卻沒有那么幸運,即使切開腳部某處的皮肉,血管也僅僅是若隱若現,難以下針。
有一瞬間,弟弟開始有較深的呼吸,林順潮以為是好轉的跡象,不料卻是臨死的表征,弟弟大力呼吸后幾口氣,然后一切靜止了。面對悲痛的家屬,主任醫生引導父母將視線轉移到獲救的哥哥身上,緩和了病房的悲愴氣憤。
生命在林順潮眼前流逝、延續,兄弟倆截然不同的結局,他不禁感慨道:也許與病魔抗爭,醫生未必會勝,但需要全力以赴!新幾內亞的經歷讓他學會了醫生重要的內涵--尊重生命,無論逝去的,還是新生的。
1984年,畢業后的林順潮,在香港伊利沙伯醫院開始為期一年的實習。前半年,在醫院兒科病房,剛剛當上醫生的24歲的林順潮,遭遇職業生涯中耐性與細心的首場考驗。
一個當值的晚上,兒科病房同時送來2名抽筋的孩子。家長都很焦急,但沒有經過化驗,醫生也不敢斷定是什么引起的抽筋。
涉及的疾病不同,病情也迥異,有可能是普通發燒,也有可能是腦膜炎。
經過化驗后,結果顯示,一個孩子就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而另一個孩子則是因為腦膜炎導致抽筋。
林順潮一看,壞了,腦膜炎就是中樞神經有可能受到破壞,這孩子生命隨時會有危險!
在給感冒的孩子家長“報平安”之后,林順潮沒有遲疑,轉頭就向腦炎患兒的父母宣告了檢查結果。不出林順潮所料,媽媽哭得十分厲害,爸爸亦雙眼通紅。
看著孩子父母如此難受,林順潮想起在新幾內亞時學會如何有效地安撫病嬰父母及轉移他們的視線,“幸而你們及時送進醫院,他只屬于病發初期,并未出現任何中樞神經受損的現象,若藥物反應良好,或可以完全。”
患兒的父母這才從悲痛中轉移出來,開始詢問醫生孩子的藥物治療與護理如何進行。
面對“直腸直肚”的孩子和深愛孩子的家人,醫術再高明的醫生也不得不鍛煉自己的溝通能力。
正如林順潮所說,醫生沒有能力去選擇病人病情的輕重,卻完全可以選擇是只醫治的是人的“病”、還是病的“人”,給家長一句充滿誠意的安慰,對醫生而言不費吹灰之力,卻等于雪中送炭,自己也可分享當中的舒懷。
(上世紀80年代林順潮醫生的實習工作)
醫患關系:溝通是醫生的禮儀
醫生該和患者是什么關系?
林順潮:良醫必須具備柔軟的心腸、專業的判斷、純熟的技巧及樂于與病人溝通的心態。
半年后,林順潮從兒科轉到外科病房。與兒科病房不同的,外科考驗醫生的耐力和體力,一般只要有空閑時間,醫生就會馬上補眠,補充體力。
有一回通宵當值,林順潮疲于奔命地忙了一整夜,清晨六點,給后一位病人吊了鹽水針,正預備離開之時,一聲“林醫生”讓林順潮停下了腳步。
一位因交通事故受傷,手腳都打了石膏的黃先生,躺在床上,用一副忍無可忍、極度難耐的表情對林順潮說:“林醫生,不好意思,我的背非常癢,真的受不了!”
林順潮張大了口,有一點點愕然,腦子里在想,他是想讓我幫忙撓癢么?盡管疲憊不堪,但林順潮沒有遲疑太久,馬上拿來紙巾,仔細地替黃先生擦去背上豆大的汗珠。
林順潮注意到患者背上長滿又紅又腫的熱疹子,難怪患者癢得難受。林順潮對他說:“你暫且忍耐一下,等藥房開門時我會為你處方好的藥膏。涂了之后,熱疹子消失了,背脊便不再癢了!”
黃先生的道謝雖有港式的夸張,但也確實真誠:“林醫生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銘記心中。”
也許對醫生來說,這只是舉手之勞,但患者當時需要的真是這“小小的”舉手之勞。
林順潮坦言,給予患者需要的幫助,雖然只是一句好言安撫,卻無異于雪中送炭,小小的一個善舉做真的可帶來無比的歡悅與溫暖。
而林順潮自己當患者的一場經歷,讓他深深明白將心比心是醫患關系重要的核心。
一次林順潮被豬骨骾著,不僅咽口水會劇痛,就連呼吸也有困難,家人馬上把他送至醫院。
到醫院時,醫生用臨床咽喉鏡為他檢查,但只發現喉嚨底部有點損傷,未見碎骨的蹤影,照了X光仍無發現。醫生為安全起見,決定送往外科,在全身麻醉的狀態下做一次咽喉及食道的詳細檢查。
雖然時常在手術室觀察醫生做手術,但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要躺在手術床上,林順潮全身僵直,心臟劇跳。但可怕的是,因為用傳統的食道鏡(用鋼造的)檢查,會有點損傷,林順潮醒來后剛一張嘴,赫然發現滿口鮮血。
要命的是,醫生告訴他,手術并未發現碎骨!
又是全身麻醉,又是食道鏡,弄得喉嚨都傷了,卻找不到碎骨,豈不是白受罪?
護士解釋,大部分接受這類檢查的病人,終都是沒有找到碎骨,手術重要的目的是要確保食道壁沒有卡住任何碎骨,以免導致嚴重的并發癥。
林順潮雖然感激護士的解釋,但是他注意到,如果病人在手術前就能夠了解清楚有關情況,其實可以消除很多不必要的疑慮。
這次的經歷,切切實實給了林順潮很大的啟示:除了恪盡己分,重要的是要站在病人的位置與角度去考慮,自己愿意得到怎樣的醫治。
多一點解釋,多一句問候,不單能叫病人藥到病除,能使他們心靈上得到慰藉。
“醫生要成為良醫,必須具備柔軟的心腸、專業的判斷、純熟的技巧及樂于與病人溝通的心態。”林順潮如此說道。
一個“樂于與病人溝通的心態”,道出了林順潮這位兩次獲得香港威爾斯醫院“有禮貌醫生”榮譽的本質。
(手術中的林順潮醫生)
信任之源:真誠贏得患者
醫生還能為患者做點什么?
林順潮:一個好醫生,單有仁心仁術不夠,還要懂得與病人及其家人溝通,取得信任
在深圳希瑪林順潮眼科醫院,39健康網偶遇70多歲的眼疾患者韓先生,因白內障手術失敗,導致人工晶體脫位,韓先生在內地其他醫院多次求診,也沒辦法解決晶體移位的問題,生活質量嚴重受到影響。聽說深圳有一家新開的港式眼科醫院,特意慕名而來。
他向39健康網講述了一個小故事。
盡管已有多次手術經歷,但躺在希瑪林順潮眼科醫院的手術臺上,他仍很緊張。林順潮進來后,走到他旁邊,看著他,問:“韓老師,位置舒不舒服?脖子會不會難受?”
說話間,林順潮已經拿來一個頸托,墊在韓先生的脖子下。
他說,之前多次的求醫經歷,讓他從來沒有在意過手術臺舒服不舒服,或者,根本不敢去想或者去說手術舒服不舒服,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眼睛能不能手術好。
“但是林醫生那一句關心,加上手術前充分、詳盡地解釋,真的令我感覺安心不少。”韓先生說,整個求醫過程中,林順潮醫生的一舉一動令他越來越安心,做手術也十分放心。
林順潮說:“一個好的醫生,單有仁心仁術是不夠的,還要懂得與病人及其家人溝通,取得他們的信任。”
身為香港中文大學眼科及視覺科學系主任,同時作為健康快車、光明行動護眼基金、“關心是潮流”農村扶貧醫療計劃、亮睛工程等眾多針對內地的扶持項目發起和參與者,在希瑪林順潮眼科醫院開業之前,林順潮也多次前往內地進行扶貧救助活動。
在內地的扶貧活動,林順潮遇到的病人大多數是從農村而來,幾乎都是沒進過醫院,尤其再聽說是香港的醫生,緊張和害怕難以避免。
林順潮在意的是,病人若不能在放松、安心的環境下施行手術,會增加手術的難度。那么,普通話都不太流利的林順潮,又是如何搭建雙方的溝通“橋梁”呢?
“我的辦法就是給患者誠懇的笑容,拉拉他們的手。”林順潮說,這樣的溝通方法放諸四海皆準,只要有誠意,效果一定好。
內地醫患關系如此緊張的今天,醫鬧、醫療糾紛官司、紅包,甚至醫療血案,讓不少港醫卻步。林順潮也表示,香港的醫患關系較為和諧,而且每個醫生都會有專門防范醫療風險的保險,籌備內地醫院時,不少醫生也以內地醫患緊張為由拒絕了他的邀請。
不過,林順潮相信,也許每個醫生的溝通方式和方法都有所不同,但“真誠”是不變的真理,只要真心為患者考慮,誠心溝通,就能打動患者,令他們信任醫生,共同抵抗病魔。